那是,宛如从地府底层伸出的鬼手。
说是鬼手也无可厚非,因为那苍白而指甲奇长的狰狞手爪是从黑暗中陡然冲出的。
更因其目标是右边的眼球。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毫无疑问,下一刻,眼珠会被那只手爪轻而易举的挖出来。
这样的险境,自决定独行以来还是第一次。
——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了。
比起身体仍搏力妄图规避死亡,意识却先不争气的在眼前涌现遥远记忆——
——
——
那是,十年前的画面了。
一段即使其他回忆因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至今也未曾遗忘哪怕一丝细节的画面。
……哗哗淋漓的大雨,不断打进草丛击出泥土味道。
天空乌云笼罩,滚若烧煤,彻骨的冷风肆虐山林。
还有——
在此间拥抱着我的人。
凌乱的微卷长发被雨水湿润垂下,黏在遍布忧郁,却依旧动人的脸上。
以往从来都表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此刻却颤抖地以怀拥纳着我。
不,比起拥纳,更该说是紧勒。
用尽力气却又小心翼翼,笨拙并哽咽地表达着无法说出口的话。
即使她身形纤细,那份力度依旧弄疼了我。
我也当即收到从她那传达而来的东西。
颤抖、热量和无尽的歉意。
就这样,自己也情不自禁的,伸手努力抱上那个人的背。
眼泪也毫不留情的不断涌出。
「处理完家中的事,我就要走了。」
那个人理所当然说道,我机械般地点点头。
她要离开我了。
这并不是短暂的分别。
「话说,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不知怎的,那个人突然问我。
可能那个人早就在意到我与他人的不同了吧。
赚很多的钱、做大明星、成为国家栋梁、研究高端科技……那些都不适用于我,因为我的愿望太过于不切实际而偏离常人。
若要对这个愿望进行分门别类,那么它应当只是梦想。
只允许去追逐,而不可能真正实现之物。
本不敢说的我,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鼓起勇气:
「我想和‘它们’一起生活。」
那个人顿了顿。
仿佛思考一生之久,她以行动回答我。
与料想到的结果不同,拥抱更加用劲——
像是耗尽了一切所有的东西,她将她仅有的宝物托付给我。
「那么,就朝这个终点努力吧。我相信,你的话总有一天能到达的。」
她衷心鼓励,之后又跟我说了许多。
封藏的符咒、隐秘的字诀、家传的长弓……
一件接一件,一股脑的抛出来,说出的话即刻被雨点打的烟消云散,天和大地都嘈杂着。
只有她和听得清楚的我知道。
——就像处理后事一样。
所以,即便是小孩子的我也隐约清楚一件事,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但如果真的提前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在那天将等到她生日才要送给她的她最喜欢的木星挂坠给她。
——那个我找了整整七天才在一个郊区饰品店找到的挂坠。
礼物失去赠予者,只有永久静静躺在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中。
……「常世」的动乱又一度昌盛了。
与其说是善与恶的争斗,不如说那是两个种族之间不可调停的生存之争。
依靠人类而活的妖怪,靠消灭妖怪而存的人类。
相互间为了自(zhong)我(zu)延续而使出浑身解数。
战争不可避免。
没有一方尸骨累累就不会停止的战争,没有一方被斩草除根就不会终焉的战争。常世和现世不可调停的争斗以一起事件展开。
于是,双方派遣最主要的战力投入其中。
那个人是首当其冲的,所以她也立身于杀,或被杀的处境中。
或许感觉到与她的永诀,我才在那个雨夜跑出家门吧。
「小妹,若你选择回应家里期望,那终究要面临一个抉择——
当选择生死的权力陷入你手中,或者落入他人手中时。」
她轻吻我的额头,抱起我返回家中。
途中我睡着了,再睁眼时,那个人已经离开这里。
那是她最后,以姐姐和本家继承人的身份告诉我的话。
也同时决定了我今后的道路——
为了守护什么,为了不再次失去什么,为了实现什么——
「父亲,我要成为本家继承人。」
在不久后噩耗传来的那天夜里,我正式向父亲提出决定。
从此也决定了我一生的目标。
姐姐是我最爱的亲人。
也是最敬重的除妖师。
无论是她的遗志,还是我的愿望,我都要就此贯彻下去。
十年如一日的锻炼,为的就是能有实现愿望的那天。而如今,那天,接近了——
「新璃站到了,下车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专门要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一样,温柔女声提示目的地的到达。
新璃站,很直接的命名。站点就设立在城市中首屈一指的新璃学校门前,因此站名便使用了新璃学校的名字。
新璃学院坐落在市中心附近,在市内公立高中里称得上一把手,并且正因为其在城市繁华地带,所能接触到的世面也很多,于是造就这个学校的多元化。
例如,隔着窗户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学生陆续步入校门。其中也不乏将头发染成其他颜色、或将校服别起缠在腰间的类型。
学校政策开放到甚至能够允许学生打扮来上课。自然也得益于其开放多元的校风。
「……」
下了车门,才发现校园风景与招报名单上所展现有很大差异。
而今时节已是接近结业,在北方五月的阳光显得尚不是很毒辣,微风送过除却清凉之感还有馥郁浓香——
是桃树的花香。不知何时校园内的桃树花开飘香,桃色弥漫末春的校园。嫩柔花瓣飘落满地,像柔软的棉布铺在上面,弥散芳香,无人愿去收拾,任由花瓣点缀干秃地面。
像在邀来者踏花而行。
在风里,花瓣辗转舞蹈,难得一见的景色叫我不禁入神。
「那个——」
身后传来姣好女声,我不禁转过身。
「是首次来这儿吗?如果找不到要去的地点,我想我可以带路。」
「……」
不知何时,身后已站着一个高挑的外国女生,看起来年龄与我相仿,应该是这里的学生吧。
随着微风摆动,她一头充满生机的金色卷发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灿烂耀眼。
美丽。
初次见到这幅西洋画般雅致的样貌,让纵使是女生的我也为此惊艳了一下。
精致的面容容易让人想起做工细腻的人偶,而一双清澈的天蓝眼眸中流露出的温柔又能够勾起人对母亲这一形象的回忆。
将两者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就是我眼前这名女性。
她的言语有种叫人不由自主就相信的魔力。
以至于在听到的瞬间,我慌神一阵,才决定回答她。
突然想起自己不仅穿着私服,还摆出初来此地的陌生态度,会被这样认为也是不置可否的。
「谢谢。」顿了顿后,我一时找不到话,只好低头道谢。
听到我的感谢,她和蔼的笑笑。
「别客气,‘助人为乐’是传统美德吧?」
嗯?
看到她显得很认真的表情,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这样。」
她浅笑着伸出手:
「帕萝汀·克里斯蒂。」
我接上她的手:
「…夏墨烟。」
看来这段时间的高中生活…并不会太寂寞。
「您的中文说得很流畅。」
走在铺满桃花的道上,才发觉她的语言流畅不亚于以中文为母语的我。
「跟着在中国长大的叔叔学的。还有,叫我帕汀就行。」
「帕汀很喜欢这里吗?」
她一顿,「嗯。这里有在那边怎样也无法享受到的历史沉淀感。」
历史沉淀感——
在本家祠堂里修行时也非常清楚的体会过。身临其境时,那种仿若时空穿梭的奇妙感觉的确撩动到一度只与现代社会接轨的我。
那时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活在现代而身处古代。
其中存在着的差异体验,也许正是一度触动自己的东西。
不过,这种答案作为那么努力练习中文、并在中国生活的理由显然是不够充分的。
有隐瞒着什么吗?不过既然她如此说,自己也没否定的必要。
「喜欢那种感觉的话,我有几个不错的去处。」
「谢谢」
她显得感激的点头,倒像委婉的拒绝了。
「对了,夏……」
「不必那么拘谨,同样称呼我墨烟就行。」
「嗯。墨烟之前在哪里上学?」
果然,高一学期末这个阶段转学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市里一所很偏远平常的学校。初中毕业本该在这里上学的,却因为一些家事耽搁了。」
我解释道,这种问题用难以启齿的家事搪塞,对方也不会继续深究下去。
……话虽如此,这个学校在上半月,也发生过一些“事情”才对。
一些糟糕到,甚至能让这座学校一度停课两周,事后所有人闭口不谈的事情——
穿过学校的图书实验楼,我们进入名为博新楼的教学楼。
「帕汀——来的正好,准备一下吧。」
一名头发灰白的女老师正好在碰见我们,看了我一眼后叫住帕汀,
帕汀略显为难,对我低头表示歉意,接着简洁告诉我接下来的去向。
「向着正楼梯走到三楼,最右就是老师办公室。去那里就能向老师说明情况。对了,老师办公室里的老师有可能都不在,进去没人的话等一段时间即可。」
她不厌其烦的说明,生怕我会迷路一样。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也做出了保证:
「放心,我已经记住了。」
帕汀抬手看了看表,正欲离开,突然止住将要迈开的腿,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对我一笑。
「那么,期末动员大会再见。」
查觉到她笑容里藏着的东西,我一边揣测着一边回复。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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